第15章

夏晚回頭,看著他走過來。

他的外套脫了,係在腰間,裡麵穿著黑色短袖,可能是因為搬東西,上麵染了灰,額前的頭髮被打濕些許,淩亂又有美感。

林緒抬起眼眸,駐足在距離她一米左右,慢慢彎起眉眼。“早上好”。

“早上好”,夏晚也跟著彎下唇。

他走到收銀台前,抽了張濕紙巾擦手,問,“買東西嗎?”

“嗯”,夏晚把東西拿了過來。

但林緒的目光卻停在她手上,似乎愣住了。

夏晚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,看到了那包捏在手裡的夜用衛生棉。

場麵稍微有那麼一點尷尬。

夏晚冇覺的什麼,正常的生理的現象而已,她隻是買個日用品,這有什麼。

看他有些窘迫,夏晚想緩和一下氣氛,於是開口,“這不是我的,我還有一個星期。”

她話一出口,氣氛好像更尷尬了。

夏晚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,怎麼越說越奇怪了,乾嘛莫名其妙告訴人家自己的生理期。

麵前少年好像冇聽懂,呆愣了幾秒後,然後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,低下頭給她的衛生棉掃了碼,還用黑色袋子給她裝好。

夏晚垂眸,看到他把袋子推過來的手,修長,骨節分明,手型很好看,卻又一眼就能看清的繭子,跟他那張清秀帥氣的臉不同,這雙手過於粗糙了。

她收回視線,從收銀台旁邊拿了兩條水果糖,“還有這個,一起付錢。”

“好,一共17塊。”

夏晚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二十塊紙幣遞過去,隨著零錢隻裝了一條水果糖進了口袋。

“我回去了,再見。”

少年笑道,“嗯,再見。”

低頭瞥見櫃檯上還落了一條糖,林緒忙喊住她,“還有一條糖,你忘記拿了。”

夏晚笑笑,回過頭,“冇有忘,給你了”,又朝著學校的方向去了。

少年握著手裡的糖,愣在原地。

“阿緒啊!快來搬貨了,趕著做生意呢!”

一聲叫喊,纔將林緒瞬間拉回了現實,轉身跑了出來,到了門口的貨車上開始搬東西。

吃了早飯,夏晚理好了思路,特意去找了校長。

正值晌午。

走到家門口,一眼看到花圃裡倒著一個小小的身影,林緒瞳孔驟然放大,拔腿衝進家裡,取了一塊毛巾,轉頭又衝進花圃裡。

林安的身體還在抽搐,林緒看著他翻起的白眼和口鼻處不斷溢位的白沫,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瞬間席捲全身。

憑著熟悉的肌肉記憶,將毛巾折了四下,塞進了他的嘴裡,防止他咬到舌頭,拉開他衣服的拉鍊,保證他順暢的呼吸,再輕護住他幼小的身體,防止他痙攣過大而肢體損傷。

大概過了五六分鐘,林安漸漸恢複了平靜,陷入了昏睡狀態。

林緒輕輕抱起他,放平在床上,打了溫水,蹲在床邊浸濕了毛巾,擦乾淨他的臉,又將沾了泥土的小手清洗一遍。

端著盆猛然起身,腦袋有些缺氧,視線都開始模糊,兩眼一黑,轟然倒下,水被打翻潑了一身,額頭撞到了桌角,一股強烈的痛感,又讓他清醒過來。

不鏽鋼的臉盆在水泥地上發出哐噹一聲,又滾了兩圈,纔將將停在了他的腳邊。

林緒支起腿,頭部劇痛,四肢發麻,隻能仰頭靠在床邊閉著眼睛輕輕喘息。

他知道應該是低血糖犯了,今天淩晨就起了床,跟著小超市王老闆,去省城拉貨,來來回回搬了三個小時,上午又卸二個小時的貨,到現在隻是在路上喝了一瓶礦泉水。

這樣的生活不是已經習慣了嗎?不知道現在這般脆弱又是給誰看呢?林緒捫心自問,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笑。

伸手進口袋裡,掏出一張濕透了的皺皺巴巴的五十塊錢,目光無焦的對著它,皸裂的手指慢慢將它撫平鋪在膝蓋上,腹中又泛起陣陣餓心,隨手摸了摸口袋,一個長條的形狀在外套口袋裡微微凸起。

還好,冇有濕,他拿出那條水果糖。

慢慢剝出一粒,放進了嘴裡。

“很甜。”

直到天色漸暗。

林安才醒過來,他渾身痠疼,頭暈眼花,不舒服的皺了皺眉頭,怎麼上一秒還是花圃裡修剪風鈴花的枝丫,下一秒就已經在床上了,而且天都黑了。

他看到坐在桌前支著頭小憩的林緒,才突然反應了過來,自己是又發作了。

“哥~”

林緒聞聲睜開了眼睛,扭過頭對他笑了笑,無力說出更多安慰的話,隻是摸了摸他的額頭,“餓不餓?”

林安輕輕點了點頭,“有一點”,頓了一下,他翁聲道歉,撇了撇嘴,像是要哭的樣子,“哥,對不起,又給你添麻煩了。”

“冇有麻煩,安安是個好孩子”,林緒隻能學著林安母親生前的話來安慰他。

“哥,我身體裡的小怪獸什麼時候能消滅呢!夏老師說隻要我好好聽話吃藥,就能打敗它,可是已經五年了,隔壁小凱胳膊斷了,他三個月就好了,我什麼時候會好啊?”,小小男子漢還是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哭起來,“要不,哥,你彆管我了吧,你考上大學就可以離開映秀了。”

說完又哭的更凶了,一邊用餘光偷偷的在看林緒的反應,好像怕他答應,又怕他不答應。

林緒眸色淡淡的看著他,“你真的想讓我走?”

這樣一問,林安倒是被問住了,抿著嘴巴不敢再說了。

林緒坐到床邊,替小傢夥擦掉眼淚,“我答應過你媽媽,不管生命的長短,會管你一輩子就會是一輩子。”

“可是,他們都說,我爸媽以前對你並不好”,小傢夥拽著他的衣袖,“是不是真的?”

其實,什麼又是真的,什麼又是假的呢?他確確實實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,是林家夫婦收留了他,也給了他九年的專寵,隻是後來他們有了自己孩子,人心本來就是偏的,況且這種偏向,本也無可厚非,後來種種,人去樓空似雲煙,他不也不想在背後爭論索要什麼,他們不想讓他在喊他們爸爸媽媽,他也就此封口,但是安安這個弟弟,他認下了,也就絕不會推脫當兄長的責任。

林緒罕見的沉默了一下,他說,“這都和你冇有關係,我們是親兄弟”,說完便起身,掙脫了他的小手。

林安急著喊住他,“哥,你去哪?”

“去做飯。”

“哦!”